清晨，花如命回客棧，期間她時不時咳嗽，似乎被那團渾濁之氣灼傷了喉嚨，連帶著說出的話變得低沈沙啞。

掌櫃以為是夜裏受了寒，與她說客棧內有治寒氣的藥，問她要不要來一發。

她笑笑拒絕了。

雲雀已經醒了，坐在椅子上悶聲不語，約莫還沒醒酒，花如命才將將醒悟，腦門一拍，喊了小二給她一壺濃茶。

雲雀喝了兩大杯濃茶，噔的放下杯，“我好久沒這麽醉過了……真痛快!”

花如命心想，她也好久沒這麽咳過了，喉嚨嗆得慌。

雲雀見她咳的上氣不接下氣，趕緊遞給她一杯茶，“一個晚上的功夫怎麽咳得如此你這已經不是凡胎肉體了，理應不會傷寒才是。”

花如命喝了點茶，感覺好多了，說實話那渾濁之氣到底是什麽竟然會損傷到仙人。

她沒說話，雲雀以為她或許有什麽難言之隱，雙手撐著下巴，轉移了話題，“奇怪，大清早怎麽不見黍離”

花如命經她一提醒想起黍離上神一回客棧就往房裏去了，到現在都沒露面。總感覺黍離上神回來後有點怪怪的。

還有，昨天晚上迷霧重重，她直覺這幾個妖怪應該與染蟲脫不了關系，事關重大，她將自己的疑慮和每日的案情總結寫進折子，施術將化作一道光影的折子送到天界紫陽真人桌案上。

等她回過頭找雲雀，卻聽到她在敲隔壁的門，“黍離，太陽曬至屁股啦，莫貪戀人間的被褥啊。”

花如命給驚出一身汗，還好黍離只是淡漠的瞥了雲雀一眼，沒有發火。

雲雀見花如命傻了吧唧的笑，哼了一聲，“你們倆是不是趁著我睡著了偷偷做了什麽事”

黍離這回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與，坐在一旁倒了一杯茶喝。

很多時候，花如命都覺得，黍離上神與人情味兒靠得那麽近，卻又只有一瞬間，馬上便會恢覆成冰冷無情的上古大神，這叫她在跟隨途中面對雲雀這種直白的上古靈獸時不時戳戳黍離戰戰兢兢，就怕一語不合打起來，兩位上古時代的大人物不得掀起一番難滅的風雨。

必要的時候，花如命是黍離的跑腿兼傳話，黍離懶得說的，就由花如命傳達。

花如命轉身將門小心關上，把他們去不鹹山途中遇到的五怪作亂與昨晚之事大概說了一遍給雲雀聽，雲雀聽完扶著下巴沈吟道，“這算什麽蛇的眼睛，鷹的爪子”

“雲雀也覺得不可思議初見到他們，他們確實是以不成熟的化形出現，甚至感覺……有點不倫不類。”花如命回想起那場殺戮，心裏不免湧起難受惡心。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雲雀說，“你們不覺得很奇怪麽？蛇的眼睛，鷹的爪子。狐貍的尾巴，兔子的耳朵。魚鱗貓須，還有狼嘴鼠尾，鷹和蛇，狐貍和兔子，貓和魚，狼與鼠，他們相生相克，是俗世中的天敵。”

黍離的眼動了一下。

花如命訝住了，縱然近距離與五怪接觸，也沒有發現這個現象，如今經雲雀提醒，頓時了悟，然而她並不是很明白，“但既然他們能存活在世間，為何不能化成普通的人形我並不覺得，他們的能力還未到達化形之境。”

雲雀呵的一聲，嘲諷的勾起嘴角，“這就是天道制衡下所產之物，既然天性相克，天道又怎會讓他們順利形成，能活著就算不錯了。他們是異類，是不被天道承認的異數。”

異類六界中還有這一種族的存在花如命一頭霧水。

卻聽雲雀向黍離說道，“這些異族想必你比我還清楚吧，黍離”

黍離冷冷淡淡的擡起眼，目光與雲雀接觸，電光火石間二者眼神不知交流了些什麽，只見黍離放下杯子，“千年前，六界中多了一個種族，被稱為異族，據聞是天道的疏忽，才導致了本該相克的二者出現後代，異族外表奇特，不被任意一界接納，但只要異族安分守己，有天道的制衡，天界大多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管制他們。”

“然而，異族已經坐不住了。”雲雀插話道，搖著腿，腰間的如意結隨之擺動，“真稀奇，你們遇到的異族似乎是得到了哪位大人物的首肯才敢如此膽大妄為，手段殘忍，要是我，才不會僅僅蟄伏一千年便按耐不住，這不是讓天道再次盯上他們嘛。”

黍離沈默，拿起杯子又喝了起來，看樣子是不準備繼續參與談論這個話題。

花如命撓撓腦袋，“小仙在天界任職多年，但沒有聽過紫陽府內說起異族……呃，有一事很是奇怪，我與那幾個異族交手時，為首的蛇眼鷹爪似乎識得紫陽仙官的信物……”說著她隨手抓起玉佩的繩子，雲雀湊過腦袋來看。

“紫陽這名字聽起來花裏花哨的，是上古神仙”

花如命忙糾正，“不不，紫陽真人原本是修道之人，得道飛升成為仙人的。”

“凡人。”雲雀凝著臉思考，“特別修道之人最為麻煩，凡人的記憶往往是殘酷的，就算有什麽淵源，也能轉眼即忘。”

“不可能，紫陽真人潔身自好，不可能和那幾個異族有瓜葛!”花如命猛的大聲說道，慷慨激昂的握緊拳頭。

縱然紫陽真人喜歡顯擺些奇怪的癖好，看起來很不可靠的樣子，但若是說紫陽真人和異族有勾結，她是一萬個不相信，沒有什麽原因，她信紫陽真人。

“小花，我也沒說紫陽真人怎麽樣，你竟如此激動，看來……你這上司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啊。”雲雀悠悠道，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想要逗弄一下花如命，結果花如命一本正經的點頭，“紫陽真人是我在仙界的引路人，若是沒有紫陽真人，我大概只是個居無定所的散仙，所以，紫陽真人於我有大恩，我很敬重他。”

“欸……”雲雀有趣的打量她的神情，想不到這樣一句話會從一個小仙嘴裏說出來，也許這就是人和神仙之間的區別，若是她，肯定做不到和花如命一樣懷著敬重之情。有情有義固然比黍離有血性多了，不過太重情義的話，終有一天被砸到腳的，恐怕會是花如命自己。

這一次從沈睡裏蘇醒，看來是要遇上些有趣的事情了。她歪著腦袋抱怨，女童的顏容讓她看起來添了幾分古靈精怪，“異族有什麽動作姑且可以不去在意，你們此番下界的任務不就是探尋染蟲的源頭麽？有我這麽大一尊蟲母在此，趕緊完事然後回天界去吧，我可受夠了整日看著黍離板著臉假正經。”

花如命偷眼瞅了黍離一眼，然後幹笑，這話她接不下去呀。黍離頭也不擡道，“行，找到源頭之後，你若沒有去處，可以回不鹹山再睡萬把年。”

“你!”雲雀拍桌怒起，花如命忙拉住雲雀，賠笑道，“息怒息怒，上神只是同雲雀開了個玩笑。”

究竟是認真還是玩笑，黍離上神完全不表態，從他表情也根本看不出來。

這兩位大人物萬年前真的是好友嗎？

花如命默默朝天吐槽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潛水的出來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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